认得保时捷法拉利这种通俗级的,眼前这几个标志我是统统不识,可看那比例、线条与质素,再傻我也醒悟了——他这个超级大骗子,说自己买不起大奔,其实根本就是瞧不上眼。
车都没上牌照,莫非买来只停在家里看?我问他,“你开上路过没?”他看看我,莫名奇妙,“当然。”好罢,我懂了,您们那层次的人都玩无牌驾驶是吧。
跑车并非他主好,远处一二三四……我数到底,共十二辆摩托,斜排开来,才叫气势。他拉我往那方向走去,我仔细打量他这排战车:漆光铮亮,气势刚硬,个个如同全速前进时被定住格的火焰。绝非低档日系,从名字看属于意德英之流,同战士一样,它们帅得一塌糊涂。我是从没在北京见过可与其媲美的摩托的,不论在城里,还是在高速。撇开我肉眼看不到的技术含量,单说那或霸气或贵雅的款型,或湛亮或哑靡的漆泽,我根本不想打听价位。
高铮同学显然极其偏好俩轱辘的玩意,踱步至摩托尽头,入眼是一堆脱离了引擎的纯人工动力玩具:流畅的公路,稳健的山地——原来这人是十足的单车迷。他直接带我走到一辆看似没什么特别,却被与其它群众隔离开了的公路车前,问,“还认不认得它?”
这车可真帅,也真眼熟——湛蓝的哑光漆,线条舒展的碳架,弧度嚣张而完美的车把,这碳叉、牙盘、中轴……这辆所有部件加起来没个十几二十捆儿粉红票子砸不下来的彪悍级帅车,K,我当然认得,五年前,在老张的店门口,我诅咒人家车主下午就丢,结果却换来我自己挨上了两件倒霉事,又丢初恋又丢项链的……等等,丢项链,噢买羔的——我恍然大悟,原来、原来……我唰地把头转向高铮。
他翘着嘴角弯着眉眼——那么好看,那天我竟然没看到,“想起来了?”
“原来你就是内个……内个……”天使俩字到嘴边被我吞了回去,“原来咱俩那么早……就打过照面儿了……”原来那才是我们的初遇。
他不置可否。
“那天你背光,我没看清脸……”
他点点头,若有所悟。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答非所问,“那天回来以后,这车就被我束之高阁了。”
我也不追究,“为啥?”
“它啊,”他伸手摸摸那公路,仿佛对待犯了错的手下爱将,“既是功臣,又是败将。”
我用乱七八糟的眼神表达我强烈的不解。
“功是把你项链给勾下来了。”
“罪呢?”
“把你项链勾下来,正好缠在车链子里,我回过神儿提上裤子跳上车想去追那美妞儿,愣是被卡得死死的,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眼皮儿下飞走了。”
“你裤子真被我拽下来啦?我怎么记得差那么一点啊……”
他咬住下唇,揶揄着羞涩,“……你以为呢。”
“……”
“桑桑,”战士将我拉离他的战骑,俯身对住我的眼睛,目光和声音都柔软深邃起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说,我都梦见你好几年了?”
二八
大半个月过去了,春节脚步临近,高铮也即将拆石膏。我在高家大宅待得并不很愉快,有时受到过分礼遇,等同于被当透明,都不是好迹象。见到高母的频率基本是隔天一次,都在傍晚,她的面孔是凛若冰霜,言语是落落穆穆。我默念这是高官的特征,不只针对我。她来,我打好招呼便带高飞去蹓花园,母子谈话我没资格也没兴趣参与。
斟酌着我是否该自己回五道口住去,还没跟高铮开口就被他看穿心思似的抢先,“桑,给我点时间成不?”
时间有什么用,时间能做什么?时间是能消除我们之间的阶级距离,还是能热化高母对我的冷漠态度?晚晚躺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掉眼泪,不敢啜泣,怕他听到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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